“让我们荡起双桨，小船儿推开波浪。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，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。小船儿轻轻，飘荡在水中，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。……”
为什么三十年之后的我听来这歌是如此伤感呢？
是的，那是的永远不会回返的晨光里的图景。
作为学校少先队员代表之一，我和高年级的同学还有带队老师坐船去别的学校参加一次联欢会。
那天天一光我就翻身下床，随口哺了几口饭，便赶到学校。其实学校就在我家门口的对岸，但是我心急如焚，害怕迟到了让人等不牢。果然，到了学校，也有一些同学在等了，有些人带了乐器。周末，学校里安静的很，只有鸟雀叽啾。但是我无心玩耍，只是等带队老师快快过来。
老师终于来了。大家欢欢喜喜坐船出发。船是艘船，有篷的。马达轰轰轰的响，不时惊起几只水鸟。船头尖尖，迎风破浪，排开两道白浪。晨日初起，还没有释放热量，水面上凉风习习，岸边低垂的稻谷、不知名的野花、茭笋不断的往后退移。从船里推窗探头出去，河岸高高的，无边无际都是稻田，一直到山那边到天那边到云那边。船过去，河中的山影、蓝天白云被白浪拌碎了……
带队老师说：“我们再练习一下吧。”
高年级的同学各自拿出乐器。一位女同学领唱：“让我们荡起双桨……”
你想啊，六月的清晨，岸边起早的妇女上上下下站了一河埠头，涤衣、闲谈。木槌击打衣服被单，发出“砰砰”的响声。宽阔塘河上经过一条船，马达响彻河面。船里坐了一班少先队员，河面上荡开悠扬的歌声，晨风载着歌声飘往远方……
回来时，似乎对方学校还送了客人一些小礼物，好像是作业薄、铅笔之类，最重要的或许还有一个香喷喷的苹果。因为那时，除了在课文里念过“红红的苹果”，我从未见过真的苹果。或许我没有带苹果回家，只是在同学表演的时候偷偷闻过苹果的暗香，也因为苹果，我记住了这一趟远行，记忆慢慢在河面上晕染开来……
十几年前我路过宁村，辨识出那里的民工子弟小学就是小时候来过参加联欢会的地方。内心格外震动。原来此处离我们家这么近，只不过是过了隔壁几个村和一片厂房（原先的稻田）而已。小时候的我为什么感觉那条水路是那么的“很远、很远”呢？
还是那一排教学楼，矮矮的二层，暮色里显得肮脏败落。围墙之外车来车往，空气中是酸锈味。大河湾、河埠头、迎风摇曳的稻穗、一簇簇野菊花、蓝天白云、轮船、马达声、涤衣的妇女、岸边戴大斗笠的行脚僧……早已无见。教学楼下窄窄一道空地，坚硬的水泥地中间插了一杆不锈钢旗杆。就是这里，三十多年前，少先队员们围坐成好几圈，有吃有喝，在这片大大的黄泥地上欢乐地唱歌、跳舞，一位音乐老师拉手风琴，身体慢慢仄过来仰过去，辫子黑亮黑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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